领略汉字之义,品味古文之美(六十)——糠中有疑问
糠中有疑问米,原指粟米,俗名小米。小米为物,没法象形。另打主意,遂造米字。中间十字架象筛子的经纬相交,四点象小米从筛孔漏下,造得真妙。不过甲骨文米中间不是十字架,而是一横杠。这是筛之侧视,其上三点为粒壳,其下三点才是筛孔漏下的小米。过筛之前,先要入臼舂过。汉代民谣:“一斗粟,尚可舂,兄弟二人不相容。”篆文舂左右双手举午(杵),其下为臼。两个甲骨文一简一繁,同样双手举午(杵)舂臼内的粟,而更有趣。黄河流域先民万年前就这样舂出小米来。后来技术进步,脚踏杠杆舂之,而舂字已定形,不可能改造了。商朝国王例以秋季新舂出的小米祭祀祖宗,有卜辞“王其登米自且(鼻祖二字)”可作证。登米就是把米放在登(高脚祭杯)内,献祭神灵。米的篆文甲骨文舂的篆文两个甲骨文粟,舂破粒壳,筛出小米,所以其字从米。米上,看篆文是卣yǒu,隶变作西。其实粟与东南西北毫不相干。甲骨文粟画禾株上结粟穗五,生趣盎然。粟的篆文甲骨文糠,禾谷子实粒壳。《说文解字》释糠为“谷之皮”很准确。今人皆以粒壳碎屑亦即糠屑为糠,与古不同。糠字米旁多余,康下四点已经象米与糠。康糠为古今字。篆文糠(康)左右双手举干,其下四点是米与糠。篆文错得离谱。看金文已不像双手了。看甲骨文只见柜形,哪有双手。糠古作康。康字写法本该是庚下左右各两点。康字从庚,庚亦声。《诗经·豳风·七月》:“春日载阳,有鸣仓庚。”庚阳押韵,庚古音gāng,与康kāng音近转。请对比古文字,便知康只多出四点,余与庚同。要说清楚康字,须先明白庚是何物。庚是何物?有两派不同的解答。糠的篆文金文甲骨文一派说,庚是一种鼓风分离米和糠的柜形扇车(蜀人名风簸箕)。禾谷舂破,倒入箕内,逆风播扬,糠屑吹走,留下米粒。这是手工活,不用扇车。所谓扇车或风簸箕为木制箱柜形,四足,内设横轴,轴周围装扇片,箱柜顶有漏斗。一人摇转轴头手柄鼓风,一人自漏斗注入已舂破的禾谷。糠和米在箱柜中受风吹而分离,各行其道,从箱柜不同的两个出口分别泻下。看前列古文字,真像箱柜,但仅三足,上有漏斗似的。庚既然是扇车,庚下四点便是康也就是糠字。这一派有道理。弱点是古籍中无扇车记载,战国成书的《考工记》亦不见。庚的篆文两个金文两个甲骨文另一派说,康字本义乃是和乐,糠字不过从米康声罢了。康可能是乐器之一种。和乐二字,和是小笙,乐是弦乐。可以猜想康亦如是。我想,古代奏乐,先要敲椌(椌又名柷),然后诸器开始演奏。椌为正方箱形,木制,中空,木槌敲之。这一派也有道理。弱点是椌上全敞口,而前列古文字未有向上敞口者,木槌亦未见。椌qiāng康kāng音近,或为一物,终属猜想。予曾做木活以糊口凡十二年,知扇车即风簸箕之制作须高手艺,近代木工十九不会,何况三千五百年前甲骨文时代耶?《诗经》之“维南有箕,不可以簸扬”和《老子》之“播糠眯目,则天地四方易位矣”显然都是双手端箕,手工播扬。前两说比较之,予更倾向后者。如果康就是乐器椌,那个似漏斗者就可以是干字。干即杆,或可指放在椌中的木槌吧。(文章节选自流沙河老师的《白鱼解字》)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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