体尽无穷而游无朕：中国诗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（五）上
本帖最后由 一858205 于 2020-6-29 16:28 编辑中国诗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作者：宗白华
中国人抚爱万物，与万物同其节奏：静而与阴同德，动而与阳同波(庄子语)。我们宇宙既是一阴一阳、一虚一实的生命节奏，所以它根本上是虚灵的时空合一体，是流荡着的生动气韵。
哲人、诗人、画家，对于这世界是“体尽无穷而游无朕”。(庄子语) “体尽无穷”是已经证入生命的无穷节奏，画面上表出一片无尽的律动，如空中的乐奏。“而游无朕”，即是在中国画的底层的空白里表达着本体“道”(无朕境界)。
《双松平远图》
赵孟頫（1254－1322年）约1310年 手卷 纸本水墨 26.8厘米*107.5厘米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。作品充满新意，体现了书画合一。画家以书法语言重新构思北宋山水画的风格语汇。其构图引自古典的“平远”山水。勾勒岩石用的是“飞白”笔法，高大松树的轮廓是用近似篆书的圆笔法画成。
庄子曰：“瞻彼阙(空处)者，虚室生白。”这个虚白不是几何学的空间间架，死的空间，所谓顽空，而是创化万物的永恒运行着的道。这“白”是“道”的吉祥之光(见庄子)。
宋朝苏东坡之弟苏辙在他《论语解》内说得好：
苏东坡也在诗里说：“静故了群动，空故纳万境。”这纳万境与群动的空即是道。即是老子所说“无”，也就是中国画上的空间。老子曰：
这不就是宋代的水墨画，如米芾云山所表现的境界吗？
杜甫也自夸他的诗“篇终接混茫”。庄子也曾赞“古之人在混茫之中”。明末思想家兼画家方密之自号“无道人”。他画山水淡烟点染，多用秃笔，不甚求似。尝戏示人曰：“此何物？正无道人得‘无’处也！”
《云山图》
米友仁（1074—1153）轴 纸本墨画 25*29厘米 大阪市立美术馆藏。这幅作品画着有奇异坡影的山脉和飘流者的云雾。注：米芾（1051—1107年）的可靠作品没有留存下来，其子米友仁的几幅仍在世间。
中国画中的虚空不是死的物理的空间间架，俾物质能在里面移动，反而是最活泼的生命源泉。一切物象的纷纭节奏从他里面流出来！我们回想到前面引过的唐诗人韦应物的诗：“万物自生听，太空恒寂寥。”王维也有诗云：“徒然万象多，澹尔太虚缅。”都能表明我所说的中国人特殊的空间意识。
而李太白的诗句“地形连海尽，天影落江虚”，更有深意。有限的地形接连无涯的大海，是有尽融入无尽。天影虽高，而俯落江面，是自无尽回注有尽，使天地的实相变为虚相，点化成一片空灵。
宋代哲学家程伊川曰：“冲漠无朕，而万象昭然已具。”昭然万象以冲漠无朕为基础。老子曰：“大象无形。”诗人、画家由纷纭万象的摹写以证悟到“大象无形”。用太空、太虚、无、混茫，来暗示或象征这形而上的道，这永恒创化着的原理。
宋代哲学家程伊川曰：“冲漠无朕，而万象昭然已具。”昭然万象以冲漠无朕为基础。老子曰：“大象无形。”诗人、画家由纷纭万象的摹写以证悟到“大象无形”。用太空、太虚、无、混茫，来暗示或象征这形而上的道，这永恒创化着的原理。
《雪堂客话图》
夏圭 南宋 纸本设色 纵28.2厘米 横29.5厘米。故宫博物院藏。江南寒江雪景。山村房舍为皑雪覆盖，寒气袭人。二人于室内对话。山峦用小斧劈皴和短线条秃笔，以表现山石方硬奇峭而又苍润浑融的质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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